攝影師記錄伊戰退伍軍人艱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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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攝影師記錄伊戰退伍軍人艱難生活 “我已經回家,但是我的心仍然在九年前的伊拉克,我是一名光榮的海軍陸戰隊員。我回來了,可我的戰爭遠沒有結束。國家把我訓練成了殺戮機器,唯一的狀態就是戰鬥、戰鬥。可現在我不能傷害其他人,於是我選擇自裁。相信我,我們每個PTSD患者都有一個詳細的自殺計劃。” 斯科特。奧斯特羅姆說。 2007年,斯科特從美國海軍陸戰隊� ...

攝影師記錄伊戰退伍軍人艱難生活

“我已經回家,但是我的心仍然在九年前的伊拉克,我是一名光榮的海軍陸戰隊員。我回來了,可我的戰爭遠沒有結束。國家把我訓練成了殺戮機器,唯一的狀態就是戰鬥、戰鬥。可現在我不能傷害其他人,於是我選擇自裁。相信我,我們每個PTSD患者都有一個詳細的自殺計劃。” 斯科特。奧斯特羅姆說。

2007年,斯科特從美國海軍陸戰隊退伍,從伊拉克戰場回到科羅拉多州的波爾德,他的家鄉。但忽然間,斯科特再也尋找不到生命的意義。

戰爭的場面一幕幕在噩夢中重現:“那時候,我們的部隊得到了一個排的步兵支援。我和其中的一個很談得來,我知道我們肯定能成為好哥們。然而,他的戰車在行進過程中遇到了路邊炸彈的襲擊。我親眼看到,他乘坐的悍馬被烈焰包圍,他絕望的呼救聲直到現在仍在我耳邊回響。直到現在我仍不知道他的名字。當時,我無能為力,看著他死去,我知道,我永遠失去了一個可能成為好哥們的戰友。”

然而噩夢只是PTSD症狀的一部分,這種由戰爭創傷導致的精神疾病已經困擾斯科特5年了,5年裡他意志消沉、有嚴重抑郁傾向,有關在伊拉克服役期間的各種殘酷經歷,如今都讓他倍受煎熬。雖然離開伊拉克已整整5年了,但是戰爭的影響仍然在延續。他為自己曾是海軍陸戰隊的一分子而感到驕傲,但是他同時也為自己在戰爭中所做的和未做到一切而感到羞恥和慚愧。那不是他想要的戰爭,而現在的生活,同樣不是他想要的。為了能夠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和一段穩定的感情,他每日都在與生活爭鬥。

2011年4月16日,在“老兵探險隊”組織的登山活動中,《丹佛郵報》的攝影師克萊格遇到了退伍海軍陸戰隊員斯科特。奧斯特羅姆。“老兵探險隊”的成立初衷就是幫助那些退伍老兵更好地回歸社會,妥善處理自己新生活。此前,克萊格就一直同他們保持著密切聯系,並希望通過對方幫助自己完成拍攝計劃。克萊格對《外灘畫報》記者說,“我和斯科特就在一次他們組織的野外徒步活動中相識,在波爾德城郊的山上。”

在隨後的九個月,攝影師克萊格獲得了斯科特的信任,用鏡頭記錄下了這個退伍老兵罹患PTSD後痛苦不堪的生活。克萊格說,在拍攝之初,他並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景。唯一讓他感到幸運的是,“斯科特很願意與我分享他的故事,願意讓我近距離拍攝他的私密生活,我很感謝他花了很多時間讓我拍攝。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已經接近尾聲,大量老兵返回自己的家園。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選題,因為據我們所知,有很多老兵回家之後,都受到PTSD等精神疾病的困擾。”

根據一份2010年的調查顯示,大約20%的退伍老兵患有、或將患上PTSD。2009年上半年,死於自殺的士兵甚至比戰死的士兵人數還要多。從2002年到2009年,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中美軍受傷人數為33000,而這期間有4700名士兵因為心理健康原因被撤離戰場,約占受傷士兵總數的14%。美國每年因為PTSD而導致的社會經濟損失大約為30億美元。

“大麻比藥更解決問題”

當克萊格初見斯科特時,這個身材高挑消瘦、長發文身、斜挎著一台照相機的年輕人正和另外一名越戰老兵談論自己的伊戰經歷。在海軍陸戰隊服役期間,偵察兵斯科特曾經受訓如何使用照相機拍攝敵情,而今,攝影成了他退役之後的愛好。回憶往事,斯科特把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在伊拉克流血流汗的戰友當成自己的最好兄弟,“我很想念他們,他們都是好人,在我心裡不可替代。作為一名海軍陸戰隊員,我感到無比驕傲,因為到處都有我們的好兄弟。”

然而一旦離開那些和戰場有關的環境和人,一些來自內心的異樣情緒會不期而至,瞬間將斯科特擊倒:“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而羞愧。我就是一名殘酷的劊子手,我居然樂在其中。我被訓練成了一名殺手,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如今,我希望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社會,成為一名普通人。但是,一旦我恢復原本的人性,我內心就再也無法抑制良心的譴責——我怎麼能夠向其他人舉起屠刀,這簡直就是魔鬼行為。我吃不下飯,我覺得羞愧,我感到虛弱。”在暴風雨肆虐的夜裡,斯科特難以抑制心中的悲戚,心理創傷引起的PTSD症狀讓他渾身難受,於是他給克萊格打了電話。

作為朋友,克萊格在接到斯科特的電話時,往往會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他經常莫名緊張或者抑郁,情緒變化非常快。遇到他情緒失控的時候,我常常會陪在他身邊,有時候是八個小時,有時候則長達三天三夜。”直到現在,即使拍攝項目已經結束,克萊格仍會經常打電話給斯科特,了解他最近的生活。

2003至2007年間,斯科特作為海軍陸戰隊的偵察兵,曾經兩次被派駐伊拉克。斯科特認為自己是在第二次前往伊拉克執行任務時患上PTSD,當時他隨第二偵察營在費盧傑市駐守了七個月。“那是我這輩子最難以忍受的一段時光”,他回憶說,“當時我並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現在,它已經成了我身體和記憶的一部分。”

克萊格常常會陪失眠的斯科特一直聊天,在那些難熬的夜晚,斯科特會拿出自己以前在伊拉克當偵察兵時拍攝的照片給克萊格看。望著電腦上的照片,斯科特的手開始顫抖,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他回憶起那個在伊拉克的夜晚,他們奉命攻擊伊拉克叛軍領袖阿布。阿爾-扎卡維的藏身處所。凌晨兩點,斯科特的部隊抵達指定地點,隨後戰鬥打響,激戰一直持續了十五個小時。“當我們完成任務的時候,所有叛軍都被我們擊斃。我們把一具具屍體拖到路上,做好標記,然後拍照記錄。最後,那些屍體就被擺在那裡無人問津,我們則登上悍馬戰車,喝著咖啡離去。我突然想,這件事情怎麼會如此荒誕,我們居然那麼冷靜,把殺戮當作理所應當的事情?”

斯科特的PTSD症狀越來越嚴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需要人幫助我,告訴我怎樣治療我的玻”發病的時候,斯科特手腳發麻,覺得自己的胳膊和腿已經毫無知覺。“我的胸肌開始抽筋,我感到喘不上氣”,“我後悔自己能平安回家。我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身受重傷,或者死在伊拉克。這不是我想要的,為我們的國家犧牲是無比光榮的,然而我卻順利返回了祖國。”

在斯科特家的冰箱上,貼著一張拍攝於2003年6月的照片,這也是他個人最喜歡的一張照片。那年他18歲,剛剛參加完新兵訓練營的畢業儀式,抱著前來參加典禮的弟弟留下了這張青澀的照片。“訓練營結束後,我很興奮,我知道我將要干一份大事了。我的父母也很為我感到驕傲。”對於自己為什麼參軍,他告訴克萊格,他不希望每天乘坐公車,為了每小時10美元的工作耗盡人生。“那樣的我,也許終究會走向監獄鐵窗或成為一個毒販子。於是,某一天,我突發奇想,坐著公交車,徑直前往征兵站。”

2003年,伊拉克戰爭剛剛打響,年輕的斯科特並不知道什麼是戰爭,哪裡是伊拉克。“我當時才18歲,我從不看新聞。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期盼自己能做一番大事。隨後,我加入了海軍陸戰隊。我學什麼都很快。可當我走上戰場的時候,我把書本上學的都扔在一邊。我的適應能力很強,很快熟悉了新環境,留起長發,學會了吸食大麻。可現在,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敗類。我現在仍然不能相信,那時候的我居然開槍射殺了那麼多人。”斯科特認為醫院給他開的藥沒有效果。他覺得大麻更能夠解決他的問題,“大麻讓我能夠睡得著,而且沒有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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