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剝皮的松樹
非法過度割脂開油導致松木受傷
千島湖6000棵松樹遭剝皮瀕臨死亡
本報記者昨隨林業專家趕赴淳安現場了解詳情
□本報記者 洪慧敏/文 徐彥/攝
去年年底，在外打工的王勝旗等村民，回到老家千島湖界首鄉康源村。他們爬上家附近的山上，結果傻了眼。
山上許多有年頭的大松樹，樹皮被剝掉了。被“剝了皮”的松樹樹干，露出淡黃色的芯材（俗稱“樹肉”）。“樹肉”上面還留有道道深深的刀痕。再往山場深處，就連生態公益林也成片遭了毒手。
村民王勝旗等人細細清點一下，發現被剝皮的松樹不下6000多棵，大部分是生長了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
這些大松樹為何受此酷刑，誰又是儈子手，背後又有怎樣的利益交織？昨天，本報記者和研究森林保護的資深專家趕赴該地，就千島湖康源村松林被破壞一事進行調查。
村民王勝旗等人是在去年11月左右發現山場的異樣。他們一趟趟上山查看，發現被剝掉樹皮的松樹不下6000棵，而且出現了死亡的征兆，一棵接著一棵樹葉變黃死去。到了去年12月份，王勝旗、王以新等村民上山清點，此時，死掉的大松樹達上百棵。
更讓村民擔心的是，大松樹死亡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村裡老人們說，“這樣被大面積剝了樹皮，估計過了六七月份，天氣又熱又干時，松樹還要大批地死掉，起碼有3000多棵。”
樹木是蓄水固土之本，這樣淺顯的理，靠山吃山的人都明白。康源村村民擔心，如果出現大面積死亡，一旦水土流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現在人人強調生態保護，提倡植樹造林。松樹大量被剝掉樹皮，到底怎麼回事？村民們心痛、氣憤之余，更是滿腹疑雲。
村民舉報6000棵松樹遭“剝皮”，面臨死亡威脅
70多歲的趙錦年是中國林業科學研究院、亞熱帶林業研究所的研究員。
昨天早上9點，他陪同記者去了一趟千島湖界首鄉康源村。下午1點左右，在淳安縣森防站站長余春來等人帶領下，記者一行人進入康源村山常
沿著狹窄的山道，爬上一座當地人叫作“方塢坑”的山頭。還沒爬到半山腰，一棵被剝皮的大松樹，就進入大家的視線。這棵松樹胸徑達五六十釐米。胸圍的80%以上裸露著黃白色的“樹肉”，只剩下10釐米的樣子外面還覆蓋著褐色的松樹皮。
湊近一看，被剝去樹皮的樹干上，有一道道深深的刀痕。在裸露的“樹肉”部分，還插著一根杆子，上面掛著一只塑料袋，裡面有些許白色而粘稠的汁液。
這棵高達15米的松樹枝椏上，松針的顏色不是深綠色，而是紅褐色。“這棵松樹已經死掉了。”趙錦年說，這棵樹的樹齡估計有五六十年。
再往山坳裡走去。一路上，只要遇到樹齡長一點的松樹，都被剝了樹皮，被剝皮的面積大多是樹干胸圍的80%，且都有遭受刀割的痕跡。
再往深山裡走，進入視線，同樣遭到毒手的松樹更多了。在一棵胸徑達幾十釐米、15米高的松樹旁，村民王勝旗停下來，他指給大家看，這棵松樹靠近根部的樹皮，被大片地剝掉。剝皮的程度達70%以上。松樹上的松針，已經稀稀拉拉，且發紅。
他說，“我50多歲，這棵松樹我小時候上山砍柴，就看到它長得很高了，這麼大的松樹就這樣死掉，心裡真的很難過。”
“割得太凶。”趙錦年一路行來，禁不住一路感嘆，“太黑心了。”
實地踏看 被“剝皮”松樹刀痕累累，專家直嘆“割得太凶”
村民和森林保護專家為何都心痛不已？
“這些松樹都被割脂開油過，是過度割脂造成的。”站長余春來解釋。
站在康源村抬頭遠望，生態公益林內，一簇簇樹冠顯紅褐色的松樹，十分顯眼。村民們說，有五六百畝屬於生態公益林的松樹，也被割過脂。
據悉，松樹針葉進行光合作用生成的糖類，再經過復雜的生物化學變化，在木材的薄壁細胞中形成松脂。松脂通過泌脂細胞壁滲入樹脂道。松脂是制造松香和松節油的原料。化妝品、藥材、化工等行業都需要使用松脂。目前，在淘寶網上，250克的松脂銷售6.5元乃至更高。
取松脂一般是請割脂工人上山選定成熟的松樹，用一種弧形的小刀切割松樹樹干開脂過油。
余站長直言，康源村這片松林，就是因為有割脂老板掠奪性割脂，導致松樹死亡。
他告訴記者，目前，一共有6000多棵松樹遭受割脂。“生態公益林是不允許。退一步，即使這些松樹不屬於生態公益林，他們割脂過多導致松樹死亡，也是屬於違法行為。”
是誰長達一年多在此地過度開脂？
余站長說，該片松樹所有權歸康源村，開油脂並不需要相關的林業許可證。
隨後，記者找到了康源村村委會姚書記。他承認，2010年10月，正在隔壁村開油脂的麗水松陽籍老板葉泮香找上門，問能不能在村裡開油脂。隨後，他和葉泮香吃了頓飯，采脂合同也就簽了。合同是一年一簽的。
記者拿到了這份采脂合同，合同裡寫道，采脂範圍是除了康源自然村禁山之外的統管山。采脂老板一年付承包款6000元。
合同規定上山采割油脂時，對松樹的采割面不得超過55%，但實際上呢？
淳安縣林業局森林公安在接到村民舉報後，對死亡松木檢查發現是由於開松脂切割面積超過規定面積引起死亡。部分松樹的切割面達到80%以上。
當地的森林公安虞曉蔚介紹，開油脂老板葉泮香在去年4月5日將向康源村村委承包開采的松脂資源轉讓給其堂哥葉松貴。葉松貴在開采松脂的過程中，由於監管不力，開采技術規程不規範，切割面過深，超過合同規定55%的切割面，導致松木毀壞死亡。
當時，他們還派林業工程師到現場檢查鑒定，結果為：界首鄉康源村開采松脂為近熟松林472畝，其中有部分公益林，因過度開采導致死亡的松木有111根，計材積12.7立方米。
對此，康源村村委會姚書記說，“我不知道（這個情況），是林業管理員去年年底才告訴我的。”不過，他承認，“樹都被割死，我也有責任的，以後不讓開油脂。”
界首鄉一位李姓的林技員說，鄉裡要給康源村村委會書記和村長警告處分。
死亡原因非法過度開脂導致松木毀壞
趙錦年說，松樹被割了松脂，肯定對松樹的生長有影響。被割了松脂後的松樹，抵抗力會變差。一旦碰到異常氣候，比如冰凍雨雪，夏季持續性干旱，或是蟲害，容易引起松樹的衰弱乃至死亡。他明確表示不贊成割松脂的商業行為。
千島湖是國家森林公園，淳安縣共有約438萬畝森林公園，其中松樹林約占135萬畝。根據趙錦年2012年的研究，淳安縣的松樹林以馬尾松為主，占淳安縣總林地面積的30.4%。
在專家看來，松樹是千島湖很重要的一個生態屏障。“一棵棵松樹，就好比千島湖的一個個挾水庫’”。千島湖靠樹蓄水。據有關資料顯示，一棵松樹平均能蓄水1到2噸，他說，“一旦松樹發生大面積損壞，很可能造成千島湖水源缺少。”
去年12月底，淳安縣林業局對開油脂老板葉松貴做出行政處罰，“責令今明冬春補種毀壞林木株樹2倍的樹木，共計222棵；處毀壞林木罰款共計6604元整。” 考慮被割脂的樹木，將來還可能死掉一些，林業部門責令葉松貴拿出押金1萬元。
昨晚發稿前，記者聯系了葉松貴。他抱怨說，大前年靠割松脂，自己賺了10多萬。現在，一年也就賺幾萬。不過，葉松貴准備選擇其他地方再去采松脂。
淳安林業部門表示，今後將規範千島湖的割脂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