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入侵調查:一朵浮蓮堵塞中國江域動脈

環境保護

導讀 當外來物種傳入時,當時的人也許還很難預料,此後這些物種可能帶來的危害。 誰能想到,一朵小小的浮蓮後來能堵塞整個中國江域的動脈,以如此美麗的方式對本土生態系統進行破壞性的摧殘。 早報記者 龍毅 雲南昆明滇池,水面被水葫蘆完全堵塞,近處,一朵紫藍色的花兒漂浮著,它就是被喻為“紫色惡魔”的水葫蘆開出的花——鳳眼蓮。 這是一場戰爭,沒有硝� ...

當外來物種傳入時,當時的人也許還很難預料,此後這些物種可能帶來的危害。

誰能想到,一朵小小的浮蓮後來能堵塞整個中國江域的動脈,以如此美麗的方式對本土生態系統進行破壞性的摧殘。

早報記者 龍毅

雲南昆明滇池,水面被水葫蘆完全堵塞,近處,一朵紫藍色的花兒漂浮著,它就是被喻為“紫色惡魔”的水葫蘆開出的花——鳳眼蓮。

這是一場戰爭,沒有硝煙,無聲無息,悄悄地每天在我們的身邊爆發。

河道中的鳳眼蓮,紫藍色的花兒漂浮在水面上,給人以靜謐的美感,殊不知它就是被喻為“紫色惡魔”的水葫蘆,這種“南美浮蓮”以單株在90天內繁殖25萬株的速度侵占著中國江域,堵塞河道,破壞生態,滇池、太湖、黃浦江等水域因此受災;

互花米草,這種來自美國大西洋沿岸的名字拗口的植物,迎風飄拂看似柔弱,卻以每年2平方千米的速度,瘋狂圈占著“上海最後的處女地”——九段沙濕地和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崇明東灘,讓鳥類幾乎無法在這裡立足,更難以築巢;

這場戰爭就是生物入侵,中國是遭受外來物種入侵最嚴重的國家之一,不完全統計,目前全國入侵物種已經多達480多種,平均每年增加四五個種類。

早報記者經過數月調查,走訪華東、華南、華中、西南實地了解外來入侵物種現實狀況,發現當入侵物種不可遏制地爆發,我們醒悟過來想趕走這些入侵者時,顯得無奈而迷茫。

人類無意識悄悄引入境

其實很多入侵物種“入境”時間並不短,但直到很久後才產生“入侵”現像,甚至有的“入侵”還是人類自身的因素造成。

目前名列中國第一批外來入侵物種名單的水葫蘆進入中國已有百年的歷史。目前學界普遍認為,從1901年開始,水葫蘆被作為一種觀賞性花卉,從日本輾轉進入了中國台灣,隨後逐漸在內陸也顯現其身影。

水葫蘆真正的老家是在南美洲委內瑞拉,1884年被送到了美國新奧爾良的博覽會上,因花朵艷麗無比,被各國作為觀賞植物帶回各自國家,從此成為各國大傷腦筋的頭號有害植物。

很不幸,這朵美艷的花也播撒到了中國土地上。

水葫蘆進入中國的那個年代,正是中國動蕩之際。1901年,中國簽訂恥辱的《辛醜條約》,通商口岸一個個被迫打開,來自西方的經貿迅速膨脹,各種稀罕的洋玩意也隨著商貿輪船紛至沓來。那個時候,全世界都以探險略地為風潮,對於新鮮事物的好奇,遠遠勝過了對於未知危險的恐懼。

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誰能想到,一朵小小的浮蓮後來能堵塞整個中國江域的動脈,自然也就沒有人想過,要如何大量花費精力去控制這種水生物的傳入。在入侵物種的歷史中,人類考慮不周的引種方法,往往為此後的禍患埋下伏筆。

“功臣”一夜變“綠魔”

事實上,水葫蘆也並非如同閃電戰般入侵,片刻就形成攻城略地的態勢。實際上,進入中國的前七八十年中,盡管水葫蘆已開始流傳到國內眾多省市,卻始終無法形成規模。

因為那時的中國,尚未經歷工業的發展,刀耕火種的農業經濟並沒有太多改變自然環境,那時候天是藍的,水也是藍的。從熱帶泥沼而生的水葫蘆面對清澈的自然環境,如同南橘北枳,反而出現水土不服。對於不少地方而言,水葫蘆仍然是一種稀罕的植物。

水葫蘆在中國的第一次大發展,發生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為了克服養豬飼料不足的困難,水葫蘆被作為一種全新的青飼料替代品,進入了人們的關注。從青飼料的角度而言,水葫蘆的生長不需要太多人力耕種,在合適的環境中生長快速,能夠提供大量的原料供給。1959年至1961年間,人民日報刊登的利用水葫蘆養豬的報道,就達到22篇。

事實上,盡管當時開設了大面積池塘種植基地,全國也形成一定示範效應,但水葫蘆並沒有蔓延開來。剛剛進入工業社會的新中國,各地污染還並不嚴重,農村的池塘對水葫蘆來說,還是太清澈了。在當時的報道文章中,介紹水葫蘆種植經驗時,還常常提及需要往池塘中加入人糞、污物等,既能栽種“青飼料”又能消解部分垃圾。水葫蘆在當時,成了農業經濟中獨特的有功之臣。

這個“外來功臣”的身份一直持續到上世紀80年代末期。此後環境的變化,讓久居清湖的水葫蘆,展現出了惡的一面。

隨著中國走上改革開放的道路,農業、工業、商貿全面發展,經濟欣欣向榮,各地的工廠和電站雨後春筍般迅速建立起來。據統計,從1978年到1980年代末,全國工業企業就增加20萬家之多。經濟迅猛發展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未曾預料甚至被忽視的環節,水葫蘆等這些外來物種便是其中之一。各地迅速崛起的工廠,給內陸的江河湖注入了眾多污染,為工業提供動力的電廠也建設了大大小小的水電站,減緩了部分河流的速度,污染和危險都在一點一點累積。

1983年前後,早已有國內學者提出,外來植物入侵,已經對中國形成了一定的危險。但當時還並沒有較大的災害出現,這些發表在專業期刊上的孤獨預警,很難引起大眾的關注。

而此時,大米草、互花米草等外來物種,仍被作為經濟灘塗的先鋒引進來。相比本土的植物,這些植物更能在中國的土地上迅速崛起,擴展海邊的灘塗,為社會爭取更多新的土地資源。

在廣西、廣東,原產澳大利亞、東帝汶和印度尼西亞的桉樹被作為重要的經濟作物廣泛種植在山坡中。桉樹以快速成材聞名,一棵桉樹從種植到成材只需3-5年。在追逐經濟利益的目標下,入侵物種的隱患往往最容易被忽視。

直到1988年,水葫蘆的大規模爆發,才讓普通老百姓體會到其威力。

上世紀90年代,雲南昆明滇池水葫蘆爆發堵塞了河道,水葫蘆瘋長成災覆蓋了河面和部分滇池的水面,致使原本修建為景觀河的旅游路線被迫取消,在大觀河兩岸興建的配套旅游設施只好廢棄或改做其他用途,普羅大眾此時方才厭惡起這種外來的水生物,政府百姓都組織人力、物力,展開了一場打撈戰鬥。

此後的10多年中,這樣的情形一再出現,甚至在靠近入海口的上海,水葫蘆也一度將黃浦江上的航道堵塞。

水葫蘆從一個“功臣”很快變成了人們厭惡的“綠魔”

阻止“入侵”曲折而迷茫

不僅如此,不少其他引進的物種,也從有功之臣成為了“罪魁禍首”。

1997年,上海浦東機場建設之初,為了讓小鳥遠離機場,保證航空飛行安全,在地處長江口最外圍的九段沙濕地播種了一片互花米草,希望用互花米草和本土共生的蘆葦,將航道上的鳥群引誘而來,起初幾年間,鳥類確實改變了停留的落點。但隨後,互花米草開始了侵略,瘋狂擠占本土植物蘆葦的生存空間,很快不少濕地就成為互花米草領地。甚至原來希望引鳥築巢的願望也落空,密密麻麻的互花米草讓鳥類幾乎無法在這裡立足,更難以築巢,單一物種的覆蓋下,入侵物種占據的地皮中,生態鏈條也被打破,形成惡性連鎖反應。

同樣,“加拿大一枝黃花”也是被人為請進國內,原產於北美的這朵“黃花”18世紀作為觀賞植物被引入到歐洲,隨後引進到日本,1935年時傳入中國。普遍說法是,由於該物種的入侵已至少造成30多種本土物種消亡。

類似的事件在全國各地屢見報端,在廣西、廣東原為造紙而引進的桉樹,占據了大量的山頭,這種原產澳大利亞的植物,耐旱而生命力強,樹干聚集水分能力強,升入上空的密集樹葉則遮蔽了其他矮小生物陽光,很快打破了當地生物多樣性的鏈條。

除此之外,不少被無意中帶進的外來物種,經過幾年的潛伏後,也展現出入侵者凶險的一面。

2002年時,海南的椰子漲價,很多市民還不知道,這是不少椰子樹死亡帶來的連鎖反應,而造成椰樹大量死亡的,就是一種只有米粒大小的昆蟲——椰心葉甲。椰心葉甲原見於印尼等東南亞國家,由旅游者隨身帶進海南島,逐漸形成規模蠶食海南棕櫚、椰樹,一度讓海島的經濟面臨重壓。

當入侵物種爆發形成危害,人們受到傷害,再回頭補課、尋找治理途徑的時候,治理的道路就顯得十分曲折,並且充滿了探索中的迷惑。

雲南滇池從水葫蘆爆發當年,就開始進行打撈處理,根據滇池治理長期規劃,從2008年到2020年,滇池治理投入將突破1000億元,目前已經打撈水葫蘆上百萬噸,但水質仍在不斷惡化。

目前互花米草在上海崇明東灘的面積已經超過整個植被面積的三分之一,甚至擠占著鳥類保護區的領地,雖曾嘗試使用除草劑等手段,但涉及影響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間,讓治理左右為難。

物種一旦形成入侵,治理方向何去何從,就成為難以選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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