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10月24日電 最近,古典文學研究學者汪宏華撰文新解《登金陵鳳凰台》,他認為李白雖套用了崔顥《黃鶴樓》的韻腳,但結構更復雜,隱喻更深刻,揭示了華夏民族從傲視天下之鳳頭、衣冠、江山到國都漸次淪陷的趨勢。
汪宏華認為,李白詩文中的“總為浮雲能蔽日”包含三個層面,一是李亨對李隆基的擅篡,二是佞臣對君王的欺誑,三是胡人對華夏的侵擾。汪宏華還認為從詩意可推該詩的寫作時間應是李白夜郎遇赦(759年)之後,而非更早的天寶年。
原文如下:
人們常說李白恃才傲物、無畏無懼,其實不然,他也有自愧弗如的時候,游黃鶴樓時就曾感嘆: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他也有追星模仿的時候,曾在南京套用《黃鶴樓》的韻腳寫下了《登金陵鳳凰台》;他還有避諱保身的時候,在《登金陵鳳凰台》中運用了十分艱深晦澀的政治隱喻,至今難以理解。李白終究向我們展示了超乎崔顥之上的詩仙的實力。
登金陵鳳凰台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站在金陵城高處鳳凰台上的李白究竟看到了什麼,感覺到了什麼呢?顯然不是美景不是豪情,而是一種四面楚歌的漸次淪陷的趨勢。先是曾經傲視天下的頭顱——鳳凰飛走、失落,徒剩空空的鳳凰台和兀自流淌的長江;後是作為繁盛、富貴像征的花草、衣冠作古,變成了一片幽徑與荒塚;接著是像征華夏大好河山的三山、二水被半落、中分,喪失在了外族人的手裡——青天外;最後作為帝都的長安都被遮蔽了,望不見了,整個國家即將完全覆滅。如此恐怖的情狀,怎不教人愁腸百結。
為何說李白是擔心中華民族而不僅僅是大唐王朝的消亡?因為他尚且懷念吳國和晉代,可吳國為“三國”之一,西晉出現過“八王之亂”,東晉出現過“十六國”,說明相對六朝期間的民族內部矛盾,李白更反對少數民族的侵略,更擔憂華夏民族的亡國滅種。
如此,關於這首詩的寫作年代也就可以確定了,此前學界有兩種說法:一是天寶三年(744年)作者被排擠離開長安後,游歷金陵時所作;一是作者流放夜郎遇赦返回後所作。很顯然,李白被“賜金放還”時心中只存私怨,安史之亂(755-762年)尚未爆發,不會無故發亡國悲音,該詩必定寫作於夜郎遇赦(759年)之後,與《早發白帝城》屬同一個系列。此時安史之亂正處在混戰期,國家內憂外患,唐玄宗已逃離長安,太子李亨為實現早日登基一方面軟禁其父,一方面消滅其弟李麟。李亨本身就是擅立,而李白又曾為永王李麟的幕府,遭受過李亨的懷疑和迫害,所以此刻他遍身上下、於國於己都是忌恨唐肅宗李亨的,只是不敢明言罷了。(參考《兩岸猿聲啼不住隱喻李亨兄弟相殘》/汪宏華)
至此可推,“總為浮雲能蔽日”共存三重涵義:一是李亨對李隆基的強行篡立,二是奸臣對皇帝的長期蒙騙,三是胡人對華夏的無恥侵占。第一重浮雲造成了朝廷內鬥,不能一致攘外,以至安史之亂長期不能平息;第二重浮雲造成了唐朝的江河日下,從貞觀之治、永徽之治、武周之治、開元之治到奸相、外戚與胡人專權,到長安失守;第三重浮雲造成了中華民族的日漸式微,從秦漢的鳳尾森森、“三國”的花草凄凄、晉代的衣冠楚楚到南北朝的胡漢分立,再到唐朝的逃之夭夭。三重浮雲只有第三重尚未完全蔽日,存一線轉機。
李白在這首詩中不僅一針見血指出神馬(什麼)都是浮雲,都是浮雲惹的禍,還全面揭示了浮雲的本質,浮雲都是些神馬。他用短短八句詩同時影射了時局,歸納了歷史;同時怒罵了奸佞,警醒了世人。崔顥是單一懷鄉,李白則兼顧了國家、朝廷和自身三個層面。
盡管李白在安史之亂的收官年(762年)不幸去世,沒能看到唐朝的中興,但歷史證明,安史之亂的確是唐朝乃至中華民族的盛衰轉折點,外族的浮雲最終在元、清兩朝完全蔽日了,一詩成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