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居被認為是歷史文化的物質載體,宗教則是文化的基本質量,民居也就被視為宗教的物質載體。嘉戎藏族全民信仰藏傳佛教,同時還保留有各種原始宗教的信仰。這些信仰在嘉戎藏族牧民民居中有很好的體現。從帳篷、碉房到室內外的裝飾到民居聚落都有強烈的宗教色彩。牧民民居不僅是牧民的日常生活空間,還是牧民的宗教生活空間,是牧民宗教信仰的物質載體。
如果說“文化是一種通過符號在歷史上代代相傳的意義模式”,那麼作為符號載體的宗教就可以說是文化的基本質量。而住宅建築——民居,則被人們認為是歷史文化的物質載體,是民族精神的物化體現,更因為其相對穩定性和對民族文化的保留,而被譽為社會歷史的“活化石”。處於青藏高原東南角四川藏區內的嘉戎藏族,在長期的社會歷史進程中,創造出具有濃郁地區色彩和民族風格的民居。同其他地區的藏族一樣,嘉戎藏族也全民信教,藏傳佛教的影響滲透到藏族人民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各個領域。宗教作為“文化的基本質量”,在藏族民居上有強烈的表現。沒有任何一個民族的民居能比藏族民居更具有宗教色彩。通過對嘉戎藏族牧民的兩個典型牧區鄉——康定縣塔公鄉和金川縣阿科裡鄉短短三周的田野調查,我們對此二鄉的民居及其宗教特色作一個簡要的描述。
塔公鄉和阿科裡鄉都是純牧鄉。塔公鄉位於康定縣西北,平均海拔3730米,面積712.37平方公裡,川藏公路穿境而過。全鄉地處高山草甸地區,地勢起伏平緩,河谷寬淺,草原廣闊,水草豐盛,是典型的四川藏區牧區環境。全鄉現有牧民6674人,1447戶,以放牧為生,全部信仰藏傳佛教,其中又以信奉薩迦派——花教的居多。塔公鄉有藏區影響力極大的花教寺廟——塔公寺。阿科裡鄉位於金川縣西北,與稻孚、理塘接壤,平均海拔3930米,面積1300平方公裡,屬高山丘林灌叢草甸,地勢起伏較大,交通不便。全鄉森林植被豐富,草場質量一般,現有牧民3320人,586戶,放牧為生,多信仰藏傳佛教中的紅教——寧瑪派。
藏族地區最具代表性的建築是帳篷和碉房,在塔公鄉和阿科裡鄉也不例外。帳篷和碉房與游牧定居的關系十分密切,在長距離、大範圍游牧的地方,人們多用帳篷,而在定居地方則以碉房為主。民改前塔公鄉塔公村只有13戶人家在此定居,其余牧民皆住帳篷,現在包產到戶,草場分給牧民,實行定居輪牧,塔公村的牧民皆在村部建碉房定居,約有120戶。阿科裡鄉有三個村民改前除了寺廟外就沒有一間住房,現在政府幫助下,前兩年在村部修了冬季定居房。雖然如此,已經定居的牧民也還是離不開帳篷,帳篷有碉房無法替代的易拆易遷的效果,夏天到高山放牧、參加看花節賽馬會等都需要帳篷。
一、帳篷

帳篷又稱帳房,或牛廠,藏語稱為“咱”,是根據牧民“逐水草而居”,的生產生活特點而形成的,可隨時拆卸,輕便,為組合式建築。主要有牛毛帳篷和布帳篷兩類,平面均為不規則的長方形或正方形。牛毛帳篷是先用耗牛毛紡成線,織成寬約30釐米,長1-2米的粗氆氌,然後將氆氌一片一片拼起來,縫制成帳篷,一頂帳篷需二三十片、四五十片不等,視帳篷的大小而定。帳篷中間用撐杆和橫竿作支撐,外用牛毛繩將各支撐點拉緊並固定在地上。因為牛毛為黑色,故牧區帳篷一般均為黑色,又稱“黑帳篷”。其狀多為蚌殼形,頂上開有一條長約1.5米,寬約50釐米的天窗,供燒火時走煙和通光用,遇雨雪,可隨時關上。但天窗平時是不關的,否則對天神不敬,會有禍事。帳篷的“門”,是將左右帳角對分撩起,以便出入,入夜則放下用帶結上。天窗或門的上方,掛有印著六字真言的經幡(又稱嘛呢旗,風馬旗)。
帳篷的使用面積一般為20-30平方米,小的只有10多平方米。中間沒有干隔,家人共居其中。但帳篷有左右之分,人站在帳篷內,面對帳篷門,右手邊為女人住地,稱為“陰帳”;左手邊稱為“陽帳”,為男人住地,藏民以左為尊,來客均在“陽帳”接待。帳篷中央設有以三塊石頭支起的筆架形的火塘,稱為三鍋莊。火塘後為木箱做的佛台,其上供佛像、活佛的照片和經書,視各自信奉教派不同而異。阿科裡鄉多信紅教,供的是蓮花生像和寧瑪派活佛;塔公村信奉薩迦派,供的是薩迦派的大法王;當然,在藏區宗教領袖的格魯派的大活佛班禪、達賴喇嘛都是要供的。佛台上還放有酥油燈和淨水碗,酥油燈一般通宵閃亮。毛皮、衣物、糧食等雜物則在帳篷的四周邊角放置。帳篷內左右兩邊及右上角用木板和片石在地上砌成“床”,鋪上毛氈或牛羊皮。右上角的“床”一般為家中老人所住,若請喇嘛來念經,亦住此床。
帳篷通常建在近水源的向陽閉風坡地上,時常搬遷。當牛把某處夏場的草吃的差不多了,就要往下一處草場搬遷,稱為“輾廠”。輾廠時要請喇嘛念經打卦以求菩薩保佑草好牛肥。
在牧區,牧民一般認為一個帳篷為一個家庭。新婚夫婦舉行婚禮,意味雙方的家庭要為他們建一個帳篷——稱為“繃帳篷”。繃帳篷時,先請喇嘛選地、念經,在念經聲中,新郎的親友為新人撐起陽帳,新娘的親友撐起陰帳,然後合二為一,一頂帳篷繃成了,昭示著一個獨立家庭的誕生。帳篷繃成後,就隨著這對夫婦逐水草而居,直至他們老去。
二、碉房

碉房又稱鍋莊,一般是藏族農區的居住建築,牧民在冬季牧場修建定居點時直接借鑒了碉房的形式。其材料使用的結構形式多為石木結構,我們調查的塔公鄉6個村、阿科裡鄉5個村的定居點共11個村的碉房,其中有8村采用石木結構,而阿科裡鄉的毛日村、撒爾足村和殼它村因森林資源豐富,采用木結構和泥木結構。不論哪種材料結構,其牆體都非常厚實,外形端莊穩固,防風御寒的效果非常好。兩鄉的房屋結構和室內裝飾也都基本相同,由於塔公鄉定居點修建較早,牧民家庭經濟條件也明顯好於阿科裡鄉,所以塔公鄉的民居較阿科裡的民居復雜。下面以塔公鄉塔公村的碉房為例,簡述其建築形式與建築結構及相關的室內布置與裝飾。
碉房單門獨戶,外圍四方或長方形,一般為兩層結構,以孔(房間窗戶)計算房間數。底層為畜圈和貯藏房,有柱無干隔,無窗,有獨木樓梯通往二樓走廊。二層為居室,以木板裝隔,分為寢室、經堂、廚房、活動室、貯藏室五部分,或廚房並入活動室。房頂皆為平頂,其上加一層斜屋頂,覆以小紅瓦,這與《民族志》的記載不同,可能跟近年來的漢化程度有關,也與此地雨季多雨有關。
二層居室為人們生活、活動的主要地方,各房間以走廊相連。走廊近樓梯口處一般掛有一個中等轉經筒,家人上下、進出時都要轉上一圈。廚房一般正對樓梯口,開間很小,僅半孔,其內陳設簡單,只設一灶、一水缸。灶前方的牆上有喇嘛用白灰所畫的不規則圖形,其意為保佑灶火燃得旺、全家有牛肉吃、有馬茶喝。碗、盆和食物不放在廚房裡,而是放在活動室的大壁櫃裡。
活動室緊挨著廚房,十分寬敞,多為4孔,大的有6孔乃至8孔的,其功用相當於客廳,是作飯、吃飯、喝茶林息以及待客的地方。進屋最顯眼的是室內中央的一根紅色大圓木柱,稱為中柱,又叫三鍋莊,藏語稱“都柱”,是家神或祖先的化身。中柱上方懸掛著嵌有活佛照片的相框,相框下系紅、白、黃色哈達。中柱下方近窗的地板上原來放置藏式火盆,現改為電爐,平時燒茶炒菜,冬季生熱取暖。沿門對面的兩面牆跟,圍繞中柱呈L型擺放著兩列高低相等的矮櫃,前排為桌,後排為椅;前排櫃中貯藏糌粑、奶制品等食物,後排貯放毛皮、卡墊。有的家庭較為貧困,則不設矮櫃,大家圍著火盆和中柱席地而坐。矮櫃、壁櫃、天花板都色彩鮮艷,以黃、白、藍三色為主,圖形多為松柏、龜鶴、靈芝、祥雲、獅子、如意等,略帶佛教色彩,寓意喜慶吉祥。
經堂一般不大,有二孔,面東,布置及裝修非常講究。同活動室一樣,經堂中央也矗立著中央柱,上部系著白色的哈達。中柱紅色,下繪藍、白忍冬條紋。紅、藍、白、黃是經堂的基本色調,天花板、四壁、神皇甚至床都描繪彩畫,所畫多為佛經故事和宗教人物。經堂面窗的石牆的上安裝有木制的佛皇,上部作成皇台,皇內供奉釋迦牟尼及度母、金剛等菩薩的塑像,或是掛著活佛的相片。皇下放著自家制造的酥油花,色澤鮮艷、做工精美。皇台下部為壁櫃,櫃台上方從左到右擺放著達賴喇嘛、薩迦法王、班禪喇嘛的畫相,以左為尊。櫃台上還擺放著酥油燈、供水碗、手持轉經筒等,酥油燈也是通宵點亮。壁櫃內則貯放香供、法器、經卷等。有的人家在屋子一角還懸掛著法鼓。四壁牆上方掛滿了唐卡,少則數張,多則數十張,下面則細細密密地貼滿了各個活佛、法王、大喇嘛等高僧大德的相片,紅教的、白教的、花教的都有,並不一定要求是薩迦派的。經堂內一般還設有一櫃一床。塔公村幾乎每家都有子出家為僧,他們白天在廟裡念經,晚上回家在住在經堂。家裡請來的喇嘛也在經堂裡念經、歇息。
臥室的多少視家庭人口而定,一般只設床、櫃,色調單一,設備簡陋,與經堂、活動室形成鮮明對比。
除了上述特點外,碉房的室外裝飾也迥然有別於其他民族,這從其房頂上的“松科”和經幡,窗的修飾圖案以及對門的裝飾上可以看出來。
塔公村碉房的房頂上,砌有白色寶瓶狀的“松科”,松科上插有藍、白、紅、黃、綠五色經幡。藏傳佛教講人是由“地、火、水、風、空”五大部分組成,在藏族人的宗教觀念裡,藍色就代表藍天,白色代表雲彩,紅色代表火焰,黃色代表土地,綠色代表水。印有六字真言的五色經幡在房頂迎風飄揚,傳達出房主對菩薩的謙卑和對人生的祁願。據稱,屋頂的經幡是藏族民居有別於其他民居最明顯的區別標志之一。插經幡的“松科”還有另一個功能——“煨桑”。人們在“松科”內部裝上柏樹枝葉、艾蒿和石楠等香草葉子,中間再放一些用糌粑和酥油做的“松則”,然後撒上點清水,點燃以祭神—藏民認為燃起的煙霧可以祭祀神山、聖湖和天神。
塔公村碉房的窗都開在房屋的第二層,窗洞外小內大,便於多納天光,也便於防衛了望。窗口的左、右、下三側,皆在片石牆上用白灰塗成犛牛角形的框邊。我們從康定縣折多山以西到丹巴、金川沿線,所見碉房的窗洞框邊都被畫成犛牛角形圖紋,這被認為是嘉戎藏族傳統民居建築裝飾的典型特征之一,也是石雕文化區的一大特色。
塔公村碉房的大門一般比較矮小,不留神很容易碰到頭。門為木質,門窗有單扇、雙扇兩種。幾乎每家的門梁上都釘有紅、藍、白的小布條,不過並不對進門構成干擾。這些布條原是哈達,在建新房安門時,藏民都要請喇嘛來念經祈福,然後將哈達釘上門去,以保佑家庭平安。門梁上方多處突起一個小屋檐,上面放著刻有經文的嘛呢石等。在塔公寺對面的一戶人家,我們看到了從上往下排列的功能各異的門頂框裝飾:
1)刻有經文的長片石2塊,能祛鬼神;
2)布制經文蟠一條,橫貼門框之上,保佑好運氣,出入平安;
3)門梁上方釘著深灰條紋小布包3個,內裝經文,保佑好運氣;
4)門梁上釘著枯草兩根,每年五月“煨桑”時更換,能祛鬼神。據說鬼的個子較大,門修的小,釘了枯草,就像使了障眼法,鬼就找不著門了。
5)門梁下方的哈達,保平安。
這五種門上裝飾物基本上為塔公村民居常有,或有增減。有許多家還在大門上擺上白石。
屋內各個房間的門一般沒有門扇,臥室和經堂多用藏式門簾隔開,門簾為白底印花布料,多印有釋迦牟尼、各位菩薩或法輪的圖案。
阿科裡鄉由於森林覆蓋率較高、木材豐富,所以碉房多為木結構,由原木壘成,外牆漆為暗紅色——與他們所信奉的紅教的顏色一致。木碉房內部建築結構與塔公鄉的石雕房基本一致,多為二層建築,底層為畜圈和貯草室,二層為居住區。斜屋頂,以片石覆蓋。一樓無窗,窗在二樓。二樓一般都只有兩個房間:靠近樓梯口處為含有廚房的活動室,裡間為經堂兼寢室,活動室中有中柱。房間的布置比塔公鄉的要簡單得多,活動室裡只有灶和一個碗櫥,地上鋪上牛、羊毛氈,大家吃飯、聊天都圍著灶席地而坐。經堂裡一般沒有木砌的神皇,但窗戶對面的牆上亦掛滿了釋迦牟尼、蓮花生大師的畫像,還有紅教的活佛像、高僧照片,牆的中部釘有一圈木板,木板上放著酥油燈、貢水碗、轉經筒等。室內一般只有一張床,或者就沒床。整個房屋裡最亮色的就是經堂。木碉房的屋頂上一般立一根長木杆,上掛白色經蟠,當地人稱為“嘛呢旗”。窗戶沒有耗牛角圖紋,門上釘有哈達,但無其他裝飾。
三、民居聚落的形成與布局
所謂聚落,指人類居聚成群的空間環境,小則村莊,大則鄉鎮、城市,它與民居是整體與局部的關系。同民居一樣,聚落也是一定民族文化系統的產物,各民族因其文化觀念的差異可形成不同形態的聚落。聚落的形成與分布一般與宗教、貿易、生產等因素相關,而藏族民居聚落的形成、分布與宗教的關系更密切。凡有寺院的地方,其周圍必形成民居聚落;寺院歷史越悠久,規模越大,其周圍的聚落也越龐大。
塔公在藏語中意為“菩薩喜歡的地方”,塔公寺是藏區著名的花教寺廟,在藏傳佛教中地位較高,寺院建築恢弘壯觀,據傳公元641年文成公主進藏途徑此地時所建。塔公寺大殿面南,其右後方挺立著與崗仁波切神山齊名的藏區四大神山之一——雅拉雪山,右側為插滿經幡的鮮奶日神山。塔公寺終年香火不斷,前去朝聖的信徒絡繹不絕。塔公村的村民全是花教信徒。塔公村的村落則排列在塔公寺的前下方,所有碉房都低於塔公寺的大殿的高度。除了近兩年搞旅游開發所開的商店、飯店大門朝向公路以外,藏民居住的碉房大門一律朝南,同塔公寺一個方向。
在阿科裡鄉的老阿科裡村,有一座該鄉歷史最為久遠的紅教寺廟——阿科裡寺。阿科裡村的所有碉房以阿科裡寺為中心向外排列,把阿科裡寺緊緊地圍在中央。老阿科裡村是阿科裡鄉人數最多、戶數最多、聚落也最大的一個村,全部村民信仰紅教——寧瑪派。阿科裡鄉殼它村的昌昌寺亦是紅教寺廟,文革時期被毀,文革後牧民自願捐資修復,是阿科裡鄉另一座影響較大的紅教寺廟。在政府幫助牧民修建定居點時,殼它村的村民選擇了昌昌寺,並以昌昌寺為中心向四周輻射。
阿科裡鄉的撒爾足村村部坐落在風景秀美的長海子邊上,近兩年剛剛落成。撒爾足村的村民都是紅教信徒,阿科裡寺是他們供奉的寺廟;海子則是他們的聖湖。在建立新村落時,他們先在海子邊捐資修建了阿科裡寺的子廟——撒爾足寺,村落再以寺廟為中心,面向海子分散開去。海子邊上有幾個大的嘛呢堆,上放嘛呢石和牛頭,在村落中房屋邊上,到處樹立著嘛呢旗。
由上述四個村落的形成及分布,我們可以看出,對於牧民聚落的形成和分布,藏傳佛教起著絕對作用。
四、民居中所體現的不同的宗教內容
關於住宅及其布局,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認為:“家庭的物質設備包括居處、屋內的布置、烹飪的器具、日常的用具,以及房屋在地域上的分布情形,這一切初看起來,似乎是無關輕重的,它們只是日常生活的細節罷了。但事實上,這些物質設備卻極精巧的交織在家庭的法律、經濟、道德等各方面”。通過前面對塔公鄉、阿科裡鄉牧民民居的介紹,我們看到,不論是牧民民居建築的自身,還是民居室內外的裝飾,或是民居聚落的形成與分布,都將藏民族濃厚的宗教色彩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還將不同內容的宗教信仰作了精巧的表達。
藏傳佛教是藏區占統治性地位的宗教,它對牧區民居——帳篷和碉房的影響也是最大的。對於帳篷來說,從帳篷的產生(繃帳篷)到帳篷的遷移(輾廠),從外部的經幡到內部的佛台,再從喇嘛的住床到火塘邊的座位,都深深地打上了藏傳佛教的印記。對於碉房村落的形成分布以寺院為中心,建房時要請喇嘛念經,經堂在房中有特殊的位置和裝飾,活動室和廚房畫有特殊的色彩和圖案,再加上屋頂的經幡,門上的經文,走廊的轉經筒等等,無不說明,藏傳佛教在作為個人生活場所的家庭中無處不在,並在民居的整體和細節中得到了盡情展現。這一點勿需多言。
不過在帳篷和碉房中,我們還可以找到其他宗教的影子。牧民對帳篷進行的陽帳、陰帳之分就表現了一種靈魂崇拜。藏族把靈魂稱為自身神,女人的自身神為女神,一般居右,她保佑人畜興旺,奶制品豐盛;男人的自身神叫肩頭守護神,一般居左,他使男人勇敢善戰,能降伏敵人。所以,帳篷內的居住有男左女右之區分。帳篷的天窗,不遇大雨雪,一般是不關上的,一則以通風透光,二則表示對天神的崇敬。每年五月“煨桑”時,牧民要把天窗全部打開,在火塘上點柏樹枝,煙祭天神、山神和水神。靈魂崇拜是祖先崇拜的一種形式,祭天、祭山、祭水則屬於自然崇拜,它們都屬於原始宗教中的原始崇拜。
在碉房中,經堂和活動室的中心柱則是家庭祖先的化身,中心柱又叫三鍋莊(與帳篷的火塘同一名稱),是從帳幕時代流傳下來的家的代表,在專為向佛而設的經堂中它依然存在,可見祖先崇拜的力量是巨大的。房頂的“桑科”則是用來“煨桑”祭山神的;窗洞框邊的耗牛角形圖紋是藏族先民犛牛崇拜的歷史遺跡和物化表現;門框上的白石代表雪山,表示對神山的崇敬,也是藏族先民——古羌人白石崇拜的延續,又表明藏民族對神聖自然的敬畏。圖騰崇拜、山水崇拜,以及以門框上祛鬼的枯草為表現的巫術都是西藏苯波教的遺留物。
在此,神聖意指一種神秘又令人敬畏的力量之性質。宗教要進行合理化論證,對各種自然、社會現像作出復雜而程度不同的解釋,給個人和社會的生活找到意義。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藏族人民接受了不同的宗教,對宇宙給出各種合理化解釋,作為應對嚴酷自然環境的精神支持。這種對神聖宇宙的敬畏和虔誠,需要以空間的方式表達出來,很多的民族選用寺院作為他們表達虔敬信仰的主要空間。而從我們前面的介紹中可以看到,在藏民族的宗教生活中,除了寺廟而外,生活的居所也是他們表達虔誠信仰的重要空間。無論是牧民的帳篷、碉房,還是居室內的裝飾,或是民居聚落的形成與分布,都有極為濃郁的宗教色彩。嘉戎藏族牧民的民居,不僅是牧民的日常生活空間,還是他們的宗教生活空間。嘉戎藏族牧民民居已成為牧民宗教信仰的物質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