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國際社會把全球變暖視為一個主要威脅,對發展中國家來說尤其是當務之急。印度駐聯合國大使的一個談話,表達了南方國家(即發展中國家,與之相對的是北方國家,即發達國家)在這個問題上的一個普遍觀點。該大使告訴發達國家,緩解氣候變化的主要責任“在於它們”,而將溫室氣體減排義務強加給發展中國家的行為“只會負面影響”其發展前景。如果南方國家現在開始大規模展開減緩行動,真的就會毀掉它們的發展前景嗎?還是會因為顯著減緩全球變暖對南方國家自身的影響而改善這個前景呢?
這些問題還有很多懸而未決,因此那個共識的經驗性驗證就顯得缺乏依據。是否所有的證據都支持這種觀點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南方就真的要推遲花費巨大的減緩行動,北方則要負擔起雙重的重擔,不但要迅速減排,而且要對南方所有的減緩行動進行補償。另一方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否命題就成立了:南方自身的排放足以毀滅它們的發展前景。從這一點來說,無論北方做過什麼或者未來選擇怎麼做,南方的利益都決定它必須立刻采取行動減少自身排放。
我們將試著把南方經驗拋在一邊,將歷史以及未來的排放途徑和南北的大氣二氧化碳濃度都計算在內,以給出一個毫不含糊的答案。我們還會把南方路徑與已經引起全球變暖警報的全球路徑進行對比。
印度大使在聯合國的發言中說,南方單獨的排放量遠遠落後於全球的排放,因此南方不必急於擔心自己的排放,等到更加富裕以後也不遲。這個試驗使我們得以對這個發言進行驗證,
大氣中的二氧化碳濃度決定於前工業化時期的濃度,加上人類活動造成的累積排放,再減去陸地和海洋對排放碳的再吸收。在研究中,我們設置了一個國家級的排放數據庫和一個土地利用數據庫,以計算1850年以來大氣中的人為二氧化碳濃度。我們采用的是標准“伯恩碳循環模型”的近似值,它計算了排放在大氣、海洋和陸地生物圈等三個存儲器中的跨期分布。該模式說明,1850年排放出的一噸碳,其衰變(或者說二氧化碳的再吸收)在頭四十年中相對較快,到1890年只剩下了約40%,然而,由於再吸收率的迅速下降,到2010年這噸碳還剩下25%。我們用這一模式來估算其對大氣累積二氧化碳的作用。
然後,我們把國家分為北方和南方。北方國家包括歐洲(包括土耳其)、前蘇聯、北美、日本、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南方國家包括亞洲(除去日本和前蘇聯)、非洲、中東、拉丁美洲、加勒比和太平洋島國。
在化石燃料燃燒造成的累積排放上,北方占主導地位。2000年,化石燃料造成的大氣二氧化碳累計排放,北方和南方分別是3,720億噸和1,150億噸。在土地利用變化方面,情況恰恰相反。南方國家嚴重的森林破壞,使得2000年這方面的累積二氧化碳排放增加到了1,800億噸,而北方的重新造林則使其碳再吸收率上升,排放量從1960年代的峰值下降到2000年的580億噸。這樣,把化石燃料和土地利用變化兩方面因素放在一起,2000年的南方的累積二氧化碳排放為2,950億噸,幾乎是北方(4,300億噸)的70%。
為了闡明不遠的將來的情況,我們采用了一個方案,它可以反映目前許多發展中國家的熱望:全球化經濟中快速的經濟增長、人口低增長、更加高效科技的快速引入,以及絲毫不受碳減排約束的能源密集道路,這非常符合那些國內化石燃料資源豐富的發展中國家目前的戰略。
據我們預測,2007年南北的年排放量差距已經開始向著南方居上風的方向傾斜。只要再過18年,到2025年,南方的年排放為320億噸左右,比北方的210億噸要高出32%。我們利用伯恩模型從上面提到的兩個方面來計算累積大氣二氧化碳濃度。到2025年,南方的累積二氧化碳排放將增加到5,550億噸,是北方6,090億噸的91%,此後只需大約5年,南方就會超過北方。
利用南方和北方各自的累積排放數據,我們可以計算出其各自造成的大氣二氧化碳濃度。這在歷史性全球二氧化碳濃度和預期中南方的分離濃度之間形成了一個鮮明對照。南方的分離濃度在2025年將達到1986年的全球濃度——350ppm(見圖一)。而在1986年,溫室效應已經引起了嚴密的科學關注,並且引發了危機氛圍,從而催生了1992年的聯合國環發大會。
資料來源:維爾勒和烏摩爾,2007年《另一個難以忽視的真相》
據預測,即使沒有北方歷史上以及未來的排放,單只靠南方碳排放的發展,到2040年南方就會超過現有的全球濃度;到2060年將達到IPCC所定的450ppm,會對發展中國家產生不可避免的巨大影響。到本世紀末,大氣碳濃度將接近600ppm,而南方國家在此之前很久就已經邁過極端危險的門檻了。重要的是,我們必須牢記,這些數字只是保守性的,中間沒有包括可能的碳循環反饋效應,比如增多的土壤呼吸和減少的海洋吸收,隨著地球變暖,海洋發生了酸化。這些過程將使得大氣二氧化碳濃度比上述報告中的還要高。其中的意義非常清楚:單只南方的排放就足以引起南方的氣候危機。
有一種觀念認為,南方國家可以干在災難性的氣候變化發生之前,利用碳密集的增長方式極大地增加收入,這是一種依靠化石燃料推動、最後的發展方式,我們的結果揭示了這種觀念的危險謬誤。按照這種觀念,南方國家的確能夠取得短期的發展,但沿著碳密集發展道路必然會遇到致命的氣候門檻,即使北方沒有進行過任何排放也一樣。為了強化這個含義,值得進一步追尋一下那些反事實的東西。到2030年,南方的科學家們將看到明確的全球變暖、更大規模的冰川和極地冰層融化以及海平面上升。即使不是出於必要性和自身利益,屆時南方各國政府也會像最近的全球行動那樣,彙聚一堂討論一個無碳的未來。
不幸的是,在現實世界裡,南方的情況要更加危機四伏,因為它還面臨著北方依靠化石燃料發展造成的後果。如果全球排放持續毫無減少,會造成氣溫和海平面升高、風暴頻度增大、農業產量的減少以及淡水供應的逐漸進少,而這些都可能在南方的收入遠未達到北方的水平之前徹底就將其發展毀掉。但是從南方國家自身私利的角度來看,僅僅把眼光盯在北方的資源上來解決這個問題,將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偏差。正如我們的結果揭示的,南方自身的排放已經把它推到了快速全球變暖的邊緣。由於北方的累積性排放,南方必須做出重大而無可逃避的決定的時間,已經向現在逼近了好幾年。
主意就是摸索改變這種不公的辦法,這個結論足以令人驚訝。為什麼掉入這個陷阱的是南方,而北方卻成功地避開了呢?考慮一下,答案非常明顯。南方的人口比北方多出四倍多,因此它遇到的陷阱就是巨大的排放規模,而南方達到這個規模的發展階段要比北方早得多。南方發現,它的發展就會因為過多的人口、陳舊的能源技術和燃料而尾大不掉。問題不在於南方是否會承諾減排(無論如何,它遲早都會為了自身利益而逐漸實行的),而在於它是否會及時減排,以及這個變化的費用如何分擔。
我們的結論是,這個所謂的共識受到了危險的誤導,南方不能把減緩工作推給北方,非等到發展成功才擔負起責任。實際上,由南方的碳密集發展方式所造成的累積性排放已經達到了一個對威脅南方自身的水平。即使北方立刻消除所有的排放,這個排放量也已經超過了造成全球氣候危機的程度。因此,我們面臨著另一個難以忽視的真相:無論北方做什麼,一個碳密集的南方都面臨著環境災難。為了自身的利益,南方也必須認識到這個冰冷的事實,承認進行認真的、代價巨大的環節活動的必要性,並且立即開始走上低碳的發展道路。北方也必須明確地進行同樣的行動,同時還要認識到,其自身的生存需要一個即刻、大規模的承諾,幫助南方進行減排。
作者簡介:大衛·惠勒,非營利性智囊機構全球發展中心高級研究員,該機構設在華盛頓。
凱文·烏摩爾、羅賓·克拉夫特均為該中心助理研究員。
本文改編自全球發展研究中心的工作文件。
圖片由thorinside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