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德國的西北部杜維斯堡(DUISBURG)探親,借機游覽杜塞爾多夫(DUSSELDORF)。過橋的時候,我俯瞰萊茵河上的船。聽開車的人說,橫跨著萊茵河有無數座橋,像這橋,沒人在意。說來在理。但在中國,南京長江大橋建成時又歌又唱的情景,印像深刻。“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曾經如雷貫耳。
笑過之後,卻愛看這萊茵河和河面上的長船,這就是我在這裡可看的風景。船在河上穿行,像個建築物浮在水上,順水或逆水,巨長的船身,沒有什麼裝飾性,打破了我對船的概念。
船,或是帆船。“藍色的大海,飄著白色的帆”。鮮亮顏色和優美的曲線勾勒出的船。畫個畫兒什麼的,總會畫這樣的夢想的船:海岸線,岸邊一棵椰子樹,海中揚著帆的船,船的後面有日,落日或朝陽,海鳥排列著飛向遠方。
船,該是泰坦尼克號。巨大,美輪美奐。裝飾得一個輝煌樣,具有了生活的切,在藍色的海面上行走。那不是飄,因為大而有力,它高聳著挺進,乘著風,破著浪,無所畏懼。
船,也會是海盜船。安置了各種設施,暗藏著各種機關,這種船是在阿姆斯特丹港口看過海船後生出的想像。
而萊茵河上的船,特長的船身,不高,無人,無裝飾,順水而已,像是在爬行,承載著運輸,也承載了歐洲人的生活,歐洲的歷史。
這船改變著我對船的想法,我愛看這樣的萊茵河河面上的船。
萊茵河,萊茵河上的船和德國更是密不可分。
大歐洲流淌著三條河——伏爾加河,我會唱《伏爾加河上的纖夫》和《三套車》;多瑙河,有施特勞斯的圓舞曲;萊茵河呢?藝術上似乎不太閃光。卻靜靜地流著,與船一起,與德國人的生活一起。
我坐火車從杜維斯堡出發,前往盧森堡,沿萊茵河逆流而上。在火車上看,萊茵河時隱時現。河面上的長船也時隱時現,煞是引人。
火車經科隆南下,雨下得很大,車窗外一片模糊。
火車繼續前行,科隆大教堂被拋在了後邊,黑灰色也被拋在了遠方。眼前出現了一片水域,大概是條河,不能是海,萊恩河的分支,沒有船的蹤影。雨水加上車的速度,一切仍然是模糊的。
大大小小的教堂不斷地掠過,教堂是人們生活的組成部分,一向不可缺少。不高的山野,山間的城堡,城堡下流淌著河水。
站台上寫著雷馬根(REMAGEN)。此處的河面寬了起來,水也急,又見了運貨的船,照常是細長的船身,由於負重,看上去很沉穩,也增加了美感。長長的船身配著湍急向前的水,樹木已染上了秋色。我愛這車外的風景,不如畫,卻記憶深刻,因為這萊茵河上飄著的細長的船體。
無數次的旅途,經過無數個城市,有些毫無記憶了。卻一直記著這細長的貨船。火車在考波蘭茨(KOBLENz)轉向,離開了萊茵河,也離開了細長的船。
想寫寫萊茵河,便想起看過的文字:
“游這一段兒,火車卻不如輪船:朝日不如殘陽,晴天不如陰天,陰天不如月夜——月夜,再加上幾點兒螢火,一閃一閃的在尋覓荒草裡的幽靈似的。最好還得爬上山去,在堡壘內外徘徊徘徊。”大師就是大師,朱自清寫的。
這就是德國境內萊茵河和萊茵河岸的古堡的情景。
自知寫這些古堡,是寫不過大師了,就看上了萊茵河上的船。
火車離了河水,轉了向,人便倒坐著了,倒退著看車外的風景。
男人們,清晨裡已開始喝啤酒,且談笑風聲,快樂不用說,他們身材高大,有濃重的眉毛,有鼻肉,這樣不美,也許是酒精使然。
葡萄秧爬滿了山坡,已是收獲的季節。小山頂上的黑色的城堡,只剩些殘牆斷壁了。總在想知道點兒什麼中,想知道某一個建築中留著的一段故事,想知道某段歷史裡的人們的生活,等等。也許就是旅行的意義所在,
層林盡染,秋色盎然。
要一杯紅茶,繼續前行著思想和筆尖。教堂是這兒的風景線。
人們的生活大概是這樣的,先建個城堡,將自已出生的地方先保護起來,然後建一個教堂,信奉一個神靈,祈禱神靈保佑自己平安地建設自己的生活,了此一生。這以後就有了我們及後人可看的風景——城堡和教堂。
紅茶漸濃,加深了顏色。河水變做在右邊了,我仍然堅持坐在左邊,看山崖和崖上不多的小樹,有時是個山坡,長滿了葡萄。
當房屋零亂起來的時候,生活就有些粗糙起來了,這是看出來的。隨後,看到了湖水,水面便安靜了許多,在上午的陽光下泛著光,樹影和山影倒影著,也寧靜。水面延展著,不受車速的影響。一座座的城堡在山間出沒著,均是一種說明,訴說著人類生活的印痕。
隧道讓古堡消失了。出了隧道,只看到遠遠有一處不規則的很尖的尖頂讓人想探究它的特別的美處。隧道可以結束,城堡卻在遠方了。火車不停地穿著隧道,有些厭煩起來,因為總會令風景消失。
決定過了下一站,便去一個正常的車廂睡覺。
風景在眼前消失了。
這個站,停得短極了,似乎都不等人。人們迅速地上著下著,也互不影響。
以後的一個像是個大一點兒的站了,人也多了起來,果然,這個地方生出了馬克思,叫特裡爾(TIER)。
離開南下的最後一站,天色陰暗害起來,灰的天空讓秋色的層林盡染也失了色。地面平坦起來,綠色被黃色掠奪了些許,所以弱了,但混合後更有靈性,這是自然的靈性。村莊一個個地過,村路上騎自行車的人急急地向前趕,城堡和房子變換著設計,著眼處總會有些不同,所以喜歡著眼。
高大的檢票員,改了英語,車向前行,前往有許多城堡的地方——盧森堡。
知道卡爾·馬克思出生在哪兒嗎?德國的特裡爾(TRIER)。
盧森堡大公國在特裡爾的左邊一點點兒。
指望在盧森堡國可以看林立的古堡。
卻被另外的故事吸引。
在老城,必會看到一個女人的雕像,就是盧森堡的女大公,在位四十五年的夏洛特。時有時無的陽光下,她的側影很美,她的手向前伸著,指揮著,因而很果敢的樣子。
可是翻看一下歷史,夏洛特這個大公的地位,是由於她的姐姐瑪麗·阿黛萊伊德有了過失不得不讓位給她的。夏洛特如今才能得以在這裡展示風采,而隱退做了修女的瑪麗姐已長眠地下。命運總是這樣。
這跟盧森堡國的命運一樣,在歐洲的戰爭史中被不停地轉手。
拿破侖在滑鐵盧的挫敗,使歐洲被重新規劃,讓這塊地歸了荷蘭,派了個公爵管理,叫拿騷,世襲到現在,均是他的後代。以後一戰和二戰均被德軍占領過,第一次由法軍的霞飛將軍在此將德國人打敗,夏洛特女大公帶了家人重返家園。第二次大戰中,羅斯福總統保護了夏洛特的兒子讓大公,也讓他復國了,從此後安靜至今,沒有再被占領過,成為一個盧森堡大公國。
沒有了戰爭,日子安然地過,就一直想著建設。於是,現代設計的建築拔地而起,連華裔建築師貝聿銘也不能缺席,他設計了現代藝術博物館,完全的現代,等著2007年發揮作用呢。
穿過大橋,入眼的便是聖母院的三個尖頂。
再向前就是高聳著的戰爭紀念塔。
向老城進發,中世紀的建築便在眼前了。落坐一個咖啡館,這是必做的事,因為這裡可以找回舊時光,可以體味生活的存在,慢慢地喝點什麼,啤酒總是我最佳的選擇。
透過窄窄的街巷,望著遠處的聖母院的尖頂,鐘聲總會按時敲響。事隔八十年前的一九二四年,瑪麗·阿黛萊伊德大公帶著修女的面紗離開了人間,帶著也許些許的遺憾。她在戰爭中沒能充當好自己所任的盧森堡大公的角色,當年戰事中她的行為,其中包括與德軍的溫和態度,被迫退位,被認為是個不稱職的大公。於是她只能選做修女,找個定身之處,便只能是在寺院裡,燈影長夜裡安然度日。
收回目光,眼前的現身的少年少女們,正喝著啤酒,大聲地討論著昨晚的音樂會。他們是那麼地青春年少,喧鬧而無所顧及,一個女孩兒向我投來目光,笑得很好看。我受他們感染,來了第二杯。繼續前行我的思維,除去想瑪麗·阿黛萊伊德,也想現代人,年輕人,他們在此受教育,學習技能。但沒有大學,全國只有四千左右的大學生,全是去國外念的大學。現任亨利大公就在日內瓦大學讀了政治,回國時還得了個古巴妻子,大學文憑和伴侶一並帶回盧森堡國。
曾被占領的命運,不幸中總是有有幸。被不停地轉手,荷蘭,法國、德國,讓人們講多種語言,法語用於行政,德語用於報刊,盧森堡語用於交流。
到了這兒才明白,為什麼上中學時英語課本裡有一篇課文,說馬克思在一周內學了七種語言。當時我想像馬克思是個神人,崇拜得不得了。來了這兒才將馬克思也定為普通人了,因為聽到街上的老百姓都可以隨時變換一種語言。馬克思就生在特裡爾,盧森堡國的右邊一點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