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 和神共享一個平安的夜

遊記

導讀白漢洛教堂是怒江地區最古老的教堂,十九世紀末,天主教傳入怒江,在這裡,誕生了這第一座教堂。那座建於一百多年前的教堂,比現存的要壯觀幾十倍。請自於大理劍川的優秀工匠們,把這座教堂建造得精美壯麗。教堂拱形的屋頂上面,繪制的精美的壁畫,講述著聖經裡的各種故事。在燭光搖曳裡踏入聖堂,宛如步入了天堂。但在這一百多年間,這座教堂屢次被毀。現在 ...

白漢洛教堂是怒江地區最古老的教堂,十九世紀末,天主教傳入怒江,在這裡,誕生了這第一座教堂。那座建於一百多年前的教堂,比現存的要壯觀幾十倍。請自於大理劍川的優秀工匠們,把這座教堂建造得精美壯麗。教堂拱形的屋頂上面,繪制的精美的壁畫,講述著聖經裡的各種故事。在燭光搖曳裡踏入聖堂,宛如步入了天堂。但在這一百多年間,這座教堂屢次被毀。現在留下的是重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在我2004底去的時候,這座教堂又將重建,木料已經堆在院子裡了,都是教民們義務從山上拖下來的。我擔心,這個中西合璧的建築,會不會在不斷的重修中,變得更加的面目全非。在怒江,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多了。我說我要去過一個聖誕節,去怒江,山裡,白漢洛教堂。幾年前第一次到白漢洛的時候,在做完禮拜的人群中,我認出了格達娜,那部馬幫的紀錄片裡唯一的一個女人,她邀請我們去她家做客。三年後,在昆明,當我再次認出她時,我和她們家還有老余成了好朋友,我們曾經一起去了獨龍江,她一再邀請我再去她家做客,最好是在聖誕節的時候,村子裡熱鬧。我去了。我記得在白漢洛背後,山的另一面的茨中教堂,拱形門廊上的一段法文:勞累和辛苦了一天的人到這裡來。而那個時候,我真是有點累了。月色裡,到晨光中,環繞的雪山,是清輝。我曾想,挾一本《聖經》混在教堂聖誕的彌撒裡,和他們,我們,把一年的歡樂,唱在自己的心中。雖然我不信教。我想澄淨到一個人,和神,共享一個,平安的夜。格達娜打來電話,已經做好了俠辣,晚上我們就住她家,雪山下。從貢山縣城一輛農用車把我帶到迪麻洛,30公裡。格達娜的大兒子阿國弟,牽了兩匹馬早已在等候了。往上,順山道徒步一個多小時,一路有教堂的鐘聲回蕩在峽谷裡。這裡,迪麻洛峽谷開闊的中段,已經有了五座天主教堂,迪麻洛,白漢洛,冊當,阿魯腊卡這些村子遙遙相望。我如願地在聖誕的平安夜裡,坐在了這座古老的教堂裡。在肅穆和寂靜裡,聽我自己的呼吸。城裡,聖誕,只是熱鬧的一夜,多少借口留在這個曖昧的夜裡。25號,山中,卻是整整一天。早上,留給神,下午,還給人。酒壺在村中空地上,一圈一圈傾灑,老人圍在教堂的小院裡,其他的人在外面,人們都在舞蹈,姑娘在歡笑,小伙脫了衣服,球場上奔跑。這是一個帥哥如雲的村子。肋腹間的線條,一道道,迷了姑娘的眼。一窩的小媳婦和著姑娘,劃拳又喝酒,大家不斷地把酒杯遞給你,敬給你酒。一個姑娘拎了一個啤酒瓶,自己喝了一口,遞過來,我舉起來喝一大口,用手抹一下瓶口,遞過去,姑娘得意地哈哈大笑。喝了酒的姑娘,到了球場,歡笑放縱村莊。在城裡,這個樣子,怎麼總想到,糜。這裡,卻是健康。我喜歡,大家都傻了的樣子。那些聖誕的舞蹈,在百年前,從這裡的第一個聖誕節就開始了。我問,你媽媽呢?格達娜說,利勇陪著呢,在跳舞,媽媽醉了!(她的媽媽80歲了,利勇是格達娜18歲的二兒子。)我想不出一個80歲的老人醉了是什麼樣,晚上回到家的老人端起飯碗,抹抹嘴,不好意思但很爽朗地笑了,打著酥油茶的格達娜說,她說她醉了。一串悠長,悠遠的鐘聲,把昨夜帶到今晨,推開咿呀的木門,一個欣喜撲面而來,下雪了!山村不見了,晨霧裡滿樹銀花。教堂,靜默那裡,一片銀色中,純潔似天堂。這是我的聖誕禮物,一場漫天的大雪。漫天飛舞的,是聖誕老人留下的最後的剩蛋。總在,酒歡,晴雪之後,突然想要回家。想要,誰?來為我的歸期,管理一個時間表。今宵酒醒何處,不要總問,何處?何處?那個溫暖的懷,在,何處!何處!我想起了安德瑞神甫。他是1921年從茨中天主教堂派過來的,那時候,他是一個年輕的法國傳教士,一個退役軍人,他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戰爭的陰影讓這顆年輕的心不堪重負,來到了遙遠神秘的中國西部。而當時的雲南,有一萬二千多天主教,基督教傳教士活動在閉塞的崇山峻嶺中。安德瑞更多的時候,是想在神的指引下,尋找到自己心靈的慰藉。碧羅雪山腹地的這個風景如畫的小村子收留了他。從1921年到1937年的16年間,他在這裡度過了一段孤獨但卻平靜的時光,遠離了巴黎的社交場所,遠離了人類的劫難,在神的世界裡安祥。可是到了1937年,安神甫又被調回國,去參加的是他最不願意的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大戰結束後,他還回到這個村莊,一直到1953年離開中國。安神甫當時負責修通了三條翻越碧羅雪山的人馬驛道,白漢洛到茨中,白漢洛到永芝村以及腊咱到維西的岩瓦村。如今這些驛道已經成了探險旅游的黃金線路。不久的將來,由德欽到怒江的旅游公裡就要開工了。希望在這裡探險的旅游者還能知道那個修路的安神甫。從白漢洛到茨中。順村後上山,經過當地人的一塊墓地,墳墓上多聳立有十字架。山上有一塊高山牧場,經過4小時的攀登,到達海拔3916米的一個丫口,然後下山,兩個小時到塞瓦龍河旁的迪瓦扎衝牧場宿營。迪瓦扎衝,意為有大石頭的地方,這裡四面環山,雪山環繞,綠色的牧場格外醒目,有多條瀑布掛在山澗,到這裡的最佳時間是五,六月份。平坦的牧場中間,一塊巨大的石頭兀自矗立,周圍山坡上的幾間牧屋炊煙裊裊,在牧民家裡可以喝到剛擠出來的牛奶。第二天,順塞瓦龍河往上游,翻過海拔4160米的色腊丫口後,順茨姑河而下,下午可到茨姑或直接到茨中。另外的一條,從迪麻洛到阿魯拉卡,沿迪麻洛峽谷的小路一天時間到辛克牧場,這是峽谷中一個小小的牧場,有3戶人家,可宿營,為第二天翻越碧羅雪山作准備。往北順峽谷還有更大更廣闊的牧場,以及世界最高海拔玉米種植區。第二天,向東北方向,一路向上,穿過密密的原始森林,到達海拔2800米左右就是成片的箭竹林,小路在密林裡彎延曲折。到達碧羅雪山丫口,氣像萬千,大大小小的高山湖散落在山脊線上,6月份的時候依然有殘雪,恣意的野花一片片鋪開,在丫口稍作停留後往北開始下山,傍晚可到達扎索桶牧場,牧場較開闊,7、8戶牧民都來自永芝村,這裡四面環山,景色較好。第三天順永芝河的上游往下,這一段牧民往來較多,山間小路路況較好。永芝村在群山溝壑間宛如世外,這個藏族村是長壽村,90歲以上的老人有十幾位。伴著永芝河,一路下山,經過一條狹縫,這是一段陡窄的峽谷,兩岸絕壁對峙,河水狂暴奔騰,路倚在筆直的懸崖間。出了狹縫是永芝河電站,瀾滄江河谷也呈現在眼前,逆江往北行5公裡,到達羊咱村。順江可到燕門、茨中。在這裡,就不得不提那個受美國《國家地理》雜志資助,率雲南探險隊以麗江為基地,在中國西部探險,並著有《中國西南的古納西王國》等書籍的約瑟夫·洛克。洛克於1923年秋末從麗江雪嵩村出發,經過石鼓,巨甸,白濟汛,維西,抵達瀾滄江邊的茨中,在這裡休整,准備進入怒江考察。對於洛克來說,這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在規模龐大的茨中教堂,他品嘗著地道的法國紅葡萄酒,聽著肖邦的音樂,還有那上千冊的藏書,他舒暢的心情生出些許奇異,恍如世外。隨後,他翻過色腊丫口,趟過塞瓦龍巴河,抵達白漢洛的時候,他把這樣的心情傳給了安德瑞神甫。他們一見如故。金秋十月的碧羅雪山披上了五彩的盛裝,這是一年裡最熱烈和濃艷的季節。如同家人歡聚一處,多麼幸福,多麼快樂。安德瑞盛情地款待了洛克,菜園裡的新鮮蔬菜,儲存的准備過冬的食物,當然,少不了的法國紅葡萄酒。一陣喧囂過後,燭光裡只有他們倆人,安德瑞添了兩只燭光,屋子裡亮堂起來,酒杯裡瑪瑙般的紅葡萄酒,漂蕩起一層薄銀。安德瑞輕輕呷了一口,面對洛克憐惜的目光,他很久沒有傾訴了。這個即將到來的冬天,只是秋天的延續,春天的預期,孤寂的生活和曾經的彷徨,早已揉碎在每一天的日升夕落。唯有在禱告裡,他能與世界同在。洛克在怒江總共12天的行程,滿足不了的發現和驚喜,他雖然收集了豐富的植物標本和種子, 但他必須要趕在封山前回到瀾滄江峽谷。他來不及到那條神秘的獨龍江, 他只能站在山頂,遺憾地看著那條美麗的河谷。在高黎貢山,他遇到了一個獨龍族男子,為他拍了照片。這也是第一張為世界公開的獨龍族的照片。他的這次旅行發表在1926年8月的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穿越亞洲大河流域的大峽谷》告別安德瑞的時間到了,他很難開口同他說再見。幾年前,雲南民族博物館的楊月英副研究員給過我幾頁,洛克關於怒江文章的譯稿,她對洛克怒江行程疑問和一些地名的求證,那時候我還不了解。後來我捧著那薄薄的幾頁文字一直嫌不夠,在翻越碧羅雪山之後,我分析,洛克從茨中到白漢洛是經過色腊丫口的,返回的時候他是順迪麻洛峽谷經過辛克,扎索桶,永芝到達瀾滄江,走了一個環線。特別是文章裡扎索桶這個地名,那是一個很漂亮的牧場,我在這個牧場宿營的時候,問當地的牧民,他們告訴了我。還有文中提到的,經過一段狹窄陡峭的山谷下到了瀾滄江。現在的永芝河電站就在這個交彙處。文章最後說,至少可以說,無論一年的任何季節,這一段旅途,都是艱苦的行程。我也說,是的。洛克這一趟怒江的短暫旅行,錯過了另一個人,法國傳教士任安守,是他把天主教帶到了怒江。十九世紀末,法國天主教傳教士任安守從康定取道鹽井,抵西藏察隅縣的察瓦龍地區傳教,幾年後,天主教傳入貢山地區。天主教的傳入,侵犯了當地喇嘛教的利益,並且還阻止教友向喇嘛寺納貢繳稅,引起了喇嘛寺的不滿。時至1905年,與丙中洛接壤的德欽、鹽井以及中甸、巴塘等地爆發了反洋教、驅逐洋教士的活動。同年七月二十日深夜,二百多名身背弩弓火槍、手持砍刀長矛的當地群眾攻打白漢洛教堂。獲知消息的任安守逃走了,當地人一把大火燒了洋教堂,這就是歷史上所謂的“白漢洛教案”。任安守翻越碧羅雪山到了維西廳,又到昆明,偕同法國駐昆領事一起到雲貴總督的衙門,向雲貴總督錫良提出了“強烈抗議”,要挾清政府賠償損失三十萬兩銀子和派兵鎮壓“亂民”。腐敗無能的清政府,在法國駐華公使的無理要求下,答應了全部條件,並委派“阿墩子(今德欽)彈壓委員”夏瑚,查辦“白漢洛教案”一事。丙中洛反洋教運動被鎮壓後,以“賞官減銀”的辦法給任安守以三品道台的官職,賠銀五萬(另有賠銀十五萬兩之說),重新修還白漢洛教堂,由普化寺賠金十兩,丙中洛地區的群眾除賠銀三千兩外,還把迪麻洛、茶腊、秋那桶等地的原喇嘛寺的地產、地租劃歸白漢洛教堂。這才了結了“白漢洛教案”。
白漢洛教堂重新修成後,任安守又在貢山與察瓦龍接界的秋那桶村蓋了一座新教堂。此後他常常往返於兩個教堂之間進行傳教活動。開始他選了一條從吾裡山上到阿魯腊卡的捷徑山路,後來在那條山路上遇到猛獸,要求在普化寺坡腳的重丁村蓋一間房子作驛站。喇嘛寺同意了。
1921年,安德瑞到白漢洛教堂任教,任安守就騰出手來,在重丁村買了一塊地,從劍川請來了木、石、繪畫、雕刻等匠人,新建了重丁大教堂。大教堂前後花了十年時間,於1935年落成。蓋大教堂時,任曾到香港去拍攝照片,參照那裡的式樣,把重丁大教堂蓋成法國式結構:兩旁為住樓,中為禮拜堂,還建有兩座鐘樓。大教堂蓋成後,任安守任重丁教堂司鐸,李文增(漢族,四川人)任秋那桶教堂神甫。重丁教堂在“文革”期間被毀,1996年在原址上重建,規模遠小於過去的大教堂。現在,正在按過去大教堂的規模縮小重建。
這已經是歷史了。現在白漢洛全村人幾乎都信天主教,
我在丙中洛東風村的鄭有才家,吃完俠腊燉雞,聽老鄭擺古,他說丙中洛對面的山崖上過去是有驛道的,傳教士修的。我凝望著遠處的山崖,尋思那百年前山路上的那個孤獨的身影,為什麼他們來到這裡,僅僅是神的力量?用現在的標准來說,那時的怒江屬無人區,遠離工業文明,農業文明,真正的世外。而且,終其一生。
1937年,任安守在重丁去世,他在這裡生活了近40年。他的墓就在重丁教堂旁邊,簡單,上面覆蓋石片,一個木制的十字架,甚至沒有墓志銘。
上帝記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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