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之子皮南人

景點

導讀 皮南人是人類最後一個自由社會,他們在婆羅洲的密林中過著自由自在的游獵生活。現代文明覬覦著他們的伊甸園,用電鋸和推土機向他們發起了攻擊。 從婆羅洲中心流出的拉讓江(Rajang)曾經清澈見底,人們站在岸邊就可以看清河中游動的每一條魚都是什麼種類,而今天,河水已經渾濁不堪,連水中的魚兒都無法看清彼此。河水變得像泥漿一樣是因為上游的水土嚴重流 ...

皮南人是人類最後一個自由社會,他們在婆羅洲的密林中過著自由自在的游獵生活。現代文明覬覦著他們的伊甸園,用電鋸和推土機向他們發起了攻擊。

從婆羅洲中心流出的拉讓江(Rajang)曾經清澈見底,人們站在岸邊就可以看清河中游動的每一條魚都是什麼種類,而今天,河水已經渾濁不堪,連水中的魚兒都無法看清彼此。河水變得像泥漿一樣是因為上游的水土嚴重流失,這一切,都是由婆羅洲當今世界規模最大的伐木業所造成的。今天,這片1.8億年前就已經形成的這個星球上最古老的熱帶雨林正在消退,林中的居民也不得不走出曾經僻靜的家園,去適應外部世界的新秩序,在那裡,他們原有的文化和價值觀變得全無意義。

婆羅洲的土著居民被稱做達雅克人,直到40年前,來自島外的人還很少能接觸到內陸的部落居民。上世紀50年代開始,英國強迫部落居民走出森林,融入現代社會,從那時起,所有達雅克人都見證了他們的生活方式以及文化遭遇的巨大變革。

雨林的孩子——皮南人

在沙撈越洲內部的高地上,居住著婆羅洲幸存的最後一個游獵部落,皮南(Penan)人。他們是雨林的孩子,是天才的獵人和采集專家,對他們周遭的自然環境異常熟悉,比其他任何人都更適應在雨林中的生活。

盡管人類學者對皮南人復雜的信仰系統知之甚少,但據說他們相信,雨林是一個生命整體,在巨大樹冠下的所有生命都有自己的靈魂,有些是善良的,有些是邪惡的。這些靈魂通過各種征兆同人取得聯系,對於以打獵和采集為生的皮南人來說,他們的日常生活一定要遵循這些征兆。在他們信仰的眾多神明中,有創造了世間生靈的Bali Mbutun;對於死後的世界,他們的故事是女神們准備好精美而豐盛的飯菜歡迎每個人的到來,他們沒有地獄的概念。

除了購買交易一些生活中必需品,如衣物、炊具和刀,那些居住在遠離城鎮的密林中的皮南人依然過著和他們祖先一樣的生活。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4萬年,皮南人積累的生活經驗讓他們有能力在這樣一個我們認為無法居住的地區建立起繁榮的社會。他們知道雨林中各種植物生長的奧秘,他們從那些具有魔力的植物身上提煉藥材,以對付邪惡的靈魂。他們知道哪種植物分泌的黏液最適合誘捕小鳥,哪種植物的樹脂能制作飛鏢上的毒藥,那種植物的木質最適合制作吹管、獨木舟或樂器。

天生的自然主義者

對皮南人來說,生活就是簡單的努力合作,所有人都要為部落貢獻自己的力量。他們組成一個個小集體,居住在臨時的村落裡,一旦附近的食物耗盡,就離開尋找新的家園。皮南男性通常有幾個妻子和許多孩子,所以有時一個小部落就是一個大家庭。他們不懂得種植,沒有任何農業常識,只知道采集各種野生的水果,包括西米椰子——他們會用這種植物的果實熬粥。他們還狩獵野豬、猴子以及其他一切可以用毒箭、吹矢管和標槍獵殺的動物。而叢林無法提供的物品,他們就用物產和手工編制的精美的籃子同低地達雅克人交換。

同其他達雅克部落不同,皮南人並不好鬥,也從來沒有過獵頭的壞名聲,他們從未與其他部落發生過戰爭,在他們的語言中,甚至沒有“打仗”這個詞,“貪婪”這個詞也不存在。

盡管皮南人生活方式質樸,但他們並不是原始人。在不斷適應環境的過程中,他們的文化也在不斷進化。在《皮南人:婆羅雨林之音》一書中,人類學者韋德•戴維斯(Wade Davis)這樣介紹皮南人:

皮南人依靠雨林提供食物和工具,他們從心理上和行動方式上看都是出色的自然主義者和物種專家。他們不僅僅懂得植物授粉等復雜的自然現像,還熟悉並能准確預測動物的行動。他們熟悉一切可以食用的瓜果開花結果的周期,知道動物偏愛何種食物,甚至能清楚地說出夜行動物慣常走的路線。但這只是這些人精神世界的一小部分。要了解他們,必須靜靜地體會,注意他們的姿態,通過細致的對話,准確捕捉他們從生到死都不會離開的空間裡的一切標志性符號。親眼目睹頭人分發煙草作為禮物,獵人悄悄接近獵物時優雅的身姿,孩子們耐心地等待食物烤熟並從一生下來就懂得同人分享,這些瞬間會讓你理解皮南人的價值觀。

對那些被雨林所接受的人來說,皮南人當作家園的地方也可以被稱為伊甸園。他們生活的雨林中的美景讓人無法想像。河流和瀑布如蕾絲般交織著,食物充裕,隨處可以搭建起容身的小小家園。這裡是安全的天堂,皮南人從沒有過夙敵。

伐木業威脅著皮南人的生存

現在,一切都改變了。電鋸的嘶吼和推土機的轟鳴聲越來越近。他們將這些聲音稱為“蜈蚣的大聲號叫”。他們無法逃離這樣的噪聲。這聲音越來越近,為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自由文明敲響了喪鐘。

沙撈越的伐木業歷史並不悠久,直到1963年,沙撈越還幾乎被整片的熱帶雨林覆蓋著。只有在沿海的一些沼澤地帶才有小規模的伐木常但到1985年,沙撈越30%的雨林地帶已經被砍伐一空,從那之後的歲月裡,雨林中的空地面積又增加了一倍。私人公司不斷取得特別砍伐權,沙撈越的伐木業也越來越紅火。

地方政府控制著這些砍伐許可證的發放,官員和相熟的商人也就直接控制了整個洲的伐木業。原木賣到日本、中國、中國台灣和韓國,用做建築材料、腳手架甚至生產一次性筷子,讓人悲哀的是,這些產品都能找到廉價而又可以重復使用的替代品。

環境學者認為伐木業對這些史前就存在的森林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壞,但是沙撈越洲環境和旅游部長詹姆斯•黃堅持認為“砍伐對森林本身也有益處”,他本人就擁有沙撈越洲最大面積的森林砍伐權。他說只要5年時間,砍伐過的土地就會恢復原來的植被。為了證明自己的理論,黃驕傲地拿出了馬來西亞森林砍伐政策,裡面規定,每公頃內只允許砍伐6株樹木

表面上看,這似乎是世界上最先進的政策,但根據聯合國和世界自然基金會的調查,即使真能做到只砍掉6棵樹,60%的雨林也會受到損害,因為推土機要開路,倒下的大樹會讓周圍的其他樹木一起遭殃。另外,熱帶雨林的土壤很脆弱,一旦暴露就很容易流失,同時污染了河流,讓整個生態系統陷入混亂。

物質和文化的雙重災難

“這些被砍伐的大樹是森林的生命之源,”《皮南人:婆羅雨林之音樂》的作者之一索姆•亨利(Thom Henley)說:“它為犀鳥、野豬和猴子提供食物。一旦它們沒有了,森林中馬上出現蛋白質緊缺。事實是,熱帶雨林中的生態系統非常復雜,人類根本不能避免無法預料的破壞。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不去打擾它。”

對皮南人和其他達雅克部落來說,原始森林的縮小是物質和文化的雙重災難。祖輩居住在沿海地帶的可拉必(Kelabit)部落眼睜睜地看到自己家園附近的森林被破壞,只能搬進政府為難民准備的肮髒的定居點,居住在河流沿岸的伊班漁民也和他們一樣。對皮南人來,砍伐雨林意味著傳統文化的終結。他們中只有15%,也就是大約1000人,繼續過著森林流浪者的生活,完全遠離商業社會。

但留給他們的日子已經不多,在過去的十年裡們由於缺乏食物,他們不斷遭到傳染病的襲擊,能繼續生活的領地也越來越校他們患上了許多新的疾病,這些疾病無法用傳統的草藥醫治。

非暴力的抗爭

從1981年開始,達雅克人就一直試圖讓馬來西亞政府認識到土著居民在傳統領地上的權利。1987年,土著居民意識到政府根本無意解決土地的歸屬權,只想發放更多砍伐許可證,就開始了非暴力的反抗,封鎖了通往密林的道路。對皮南人來說,參與這樣的封鎖行動證明了他們的決心,因為他們需要走出森林,來到一個一無所知的世界;為了家園,他們需要犧牲自己的部分文化傳統。

瑞士人布魯諾•曼瑟(Bruno Manser)也參與了這次行動,他曾經和皮南人一起生活了將近10年。“當我來到這裡,接觸到皮南人的生活時,我有一點點失望,因為我一直想找到完全未受現代文明侵擾的人。但他們的炊具和一些衣物是從河流下游的部落那裡換來的,所以他們並非真正生活在石器時代或青銅時代。但當我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他們可以成為很好的老師。”

政府的回應是這樣的封鎖行動是非法的,數百達雅克人被拘留。更糟的是,因為害怕某一點在國際社會的壓力下不得不停止一切砍伐行動,馬來西亞的木材公司加快了伐木速度。

馬來西亞一位政府高級官員甚至說:“我們希望他們,皮南人,放棄不健康的生活方式,離開惡劣的生活環境,接受更健康的生活,享受更長的壽命。我們不希望他們像動物一樣跑來跑去。他們必須定居下來,否則就沒有任何權利。”

皮南人的訴求

1990年,布魯諾和三位部落首領——兩位皮南人,另一位是可拉必人——離開沙撈越,向國際社會述說雨林部落的遭遇。這是一個勇敢的決定,特別是對於皮南人,因為從沒有過一位皮南人曾離開過婆羅洲。對布魯諾來說,離開沙撈越的決定意味著他再也不能回來,這次行動結束後,他再也見不到皮南朋友了。

他們先後來到澳大利亞和加拿大,每一站都會像公眾訴說熱帶雨林遭受的破壞,以及皮南人生活的改變。他們還希望能去紐約,在聯合國大會上演講。盡管許多媒體都報道了他們的事跡,但他們最終沒能到聯合國大會上述說自己的故事。

把這些挫折拋到一邊,達雅克代表們又來到歐洲,不論他們走到哪裡,環境保護組織、人權組織、政要們都承諾要幫助他們,當他們回到故鄉的時候,以為這些努力終將結出豐盛的果實。

但他們錯了,他們離開後,對封堵道路的處罰加重了,幾百達雅克人被關進監獄。封鎖道路的對抗行動最終失敗了,多半數過著游獵生活的皮南人不得不離開家園,來到政府設置的固定居住地,因為他們無法在雨林中找到足夠的獵物。只有不到50戶皮南家庭留在叢林中。

皮南人曾經有這樣的傳說,天上落下一顆星星,地上才會倒下一棵樹,但這樣的傳說也在同他們的文化一起走向消亡。當最後一個游獵的皮南人流著淚走出雨林,走進固定的居住點,天上的星星是否和參天大樹一起消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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